他站在病床边，看着沉睡中的江裁风，突然觉得这个男人身上有种好强烈的破碎感，像是将他打碎成无数个小块再重组成一个整体一般，看似完整，实则千疮百孔。
    顾星灼一个人，在两个世界里连轴转了几个月，尚且感觉精力不足，不知道江裁风是怎样？
    兰维尔的温柔，宋景霄的偏执，徐修远的成熟，李安澜的病态……
    意识被强行分成那么多份，还互相看不顺眼，要互相撕扯，互相博弈，你死我活……他醒来之后，这些记忆统统涌上心头，又是什么感受？
    江裁风的脸是不健康的苍白，一丝毛孔都看不见，像个精致的瓷娃娃，又像是冰雪雕琢而成的。
    让人忍不住遐想，冰雪融化之后会是怎样的光景？
    那冰雪融化，成为春水，顺流而下。
    “星灼……”江裁风的眉毛细微地动了动，慢慢地，恢复了意识，清醒过来。
    “江总，您现在感觉怎么样？”顾星灼见江裁风想要起身，于是伸手扶住江裁风的肩，将他稳稳地扶了起来。
    “我这是？怎么了？”江裁风的眼底写满了惊讶，显然是还没从刚刚走廊里和顾星灼的拉扯中走出来，他好看的眉头皱起，“我怎么会在病房里面？”
    医生很耐心，又将刚刚跟顾星灼将的一大堆专业知识，和江裁风说了一遍，不同的是，江裁风听懂了。
    “谢谢医生。”江裁风道。
    “江总，既然您没事了，这儿又有医生护士照顾您，那我就先……”顾星灼还要去看望奶奶。
    “星灼！”江裁风掀被子下床，死缠烂打过来，“我只是想陪同你一起去看望一下……”
    顾星灼眼皮直跳，刚刚对江裁风皮囊的好感差点被耗尽，“江总，恕我直言，我们的关系，没有密切到可以探视亲友的程度。”
    顾星灼身子已经转了30度，但是被医生不着痕迹地挡住去路。
    “我知道你心中难以接受，但是这并非我的本意……”江裁风拽住顾星灼的袖子，可怜兮兮道：“星灼，就算你不接受我的追求，我们当朋友，可以吗？我以朋友的身份，去看望你的家人，可以吗？”
    开什么玩笑，这种和总裁不清不楚的，要么是主角，要么是炮灰——他运气这么差，只能是炮灰了。还是赶快离开吧。
    顾星灼回绝，“不好意思江总，我们还是保持距离比较好，毕竟在剧里，一旦我们交往过密，剧情最后都失控了不是吗？我不想我的生活再失控了。你当你的总裁，我做我的社畜。”
    “不，星灼，你不能再给我一个机会？”江裁风哀求道。
    医生却在顾星灼看不到的地方和江裁风交换了一个眼神，当起了和事佬，“哎哎，小年轻的，吵什么？吵架伤身，有什么是不能坐下来好好谈的？”
    医生压着顾星灼的肩膀坐了下来。
    医生了解了一番前因后果之后，大手一挥，道：“我们三个人一起去探视星灼你的奶奶吧！”
    顾星灼不好意思拂了医生的面子，只得答应。
    看望完奶奶，医生还有工作，而顾星灼和江裁风并肩往外走。
    这个江裁风怎么还跟着他？他堂堂一个大总裁，就没什么事情做的吗？这么闲？
    附属医院的通风和采光都很好，整个空间明亮而通透，地砖防滑易清洁，确保患者的安全。
    外墙覆盖着郁郁葱葱的绿植，接待大厅配色柔和而温馨，让患者和家属们等待挂号的时间也显得不那么煎熬。
    走着走着，就从住院部走到了急诊大厅。
    “让一让，让一让！”
    “病情危机！麻烦大家让一让！”
    “医生！血氧饱和度已经降到……”
    鲜血止血带和被褥完全浸湿，从患者的伤口处连续不断地涌了出来。看伤势的严重程度，应该是出了车祸。
    急救车所过之处，粘稠鲜红的血液滴落下来，溅在淡色调的地板上，绽开一朵朵血色的花，连成一串。
    那花朵诡异而妖艳，犹如忘川河畔的曼珠沙华，仿佛看一眼，就能将人的三魂六魄摄进去。
    从急诊门口到急诊icu，急诊大厅里的患者自觉为急救车及其医护让开一条路。
    顾星灼却愣在了原地，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地上的血花。
    “让一让啊！让一让！”推车的护士冲他喊道。
    “不好意思啊！星灼，快退回来一点！”最后，还是江裁风一把将顾星灼拽了回去。
    “星灼，你怎么了？”江裁风见顾星灼脸上木木的没有反应，牵起顾星灼的手，发现他的手冰得出奇，凉得他心中一惊。
    血……枪……李安澜……
    李安澜……
    李安澜！
    我恨你！你怎么这么傻！为什么要挡枪！
    为什么为了我不要自己的命！
    顾星灼终于忍受不了，不顾周围人投过来疑惑的目光，蹲在地上，抱着头，肩膀一抖一抖地，浑身都在细细密密地颤着。
    循着顾星灼的目光望去，江裁风自然也看到了地上的血珠。他心下了然。
    江裁风也慢慢蹲了下去，将顾星灼楼到了怀里，一只手轻轻抚摸着顾星灼的肩，“星灼，别怕，都过去了。”
    “什么都过去了？什么？！”顾星灼抽了抽鼻子，“你告诉我，怎么能过去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