程鸿渐视若珍宝的态度很好的得满足了周二水，他小大人一样，拉着程鸿渐走进了洗手间，然后指了指一个正常高度的台板，这个台板有一个倾斜的斜度，不是一般常用的洗手盆，而是在大理石中间开了一个很具设计感的正方形，“这是妈妈专用的，现在，允许你用一下。”然后自己走向旁边儿童高度的台板，很是自然得打开细管设计的水龙头，水冲下来，在台板上晕出了水渍，可很快就被设计好的弧度导流到了那个正方形的漏口中。
    程鸿渐也跟着打开了水，凉爽的水冲刷在他的手指，带走了上午奔波的一身暑气，想到周舟每日都站在这个镜子前，让这水冲刷过手指，他竟然有些动容，这样子平淡的日子之中带着程鸿渐弥足珍惜的永恒。
    周舟已经做好了饭，她其实在厨艺上并不是一把好手，平日都有阿姨帮忙，可每周她都会下厨给周二水做一顿饭，也是为了表达一下母爱，毕竟她自己最喜欢的也是她妈妈做的菜。
    这七年下来，一些家常小菜也是手到擒来，等周二水拉着程鸿渐从洗手间出来，周舟已经给他们打好了饭，摆放好了餐具，坐在长方形餐桌的一角，中心位处摆放着周二水专用的餐具，她选择了和程鸿渐面对面的位置，这是一个即可退为朋友，又可进为暧昧的座位安排。
    程鸿渐顺从得落座，目光灼灼，看着周舟。
    “尝尝。”
    程鸿渐从来没有吃过周舟的菜，他夹起一块排骨放入嘴中，瞬间便觉得酸甜感在口中爆炸，是南方人的爱甜口味。
    他还来不及赞扬，就听到二水赞美的话源源不断，“太好吃了！妈妈太厉害了！这是二水吃过最好吃的排骨！我要多吃几块！妈妈烧饭辛苦了！等二水长大，我给妈妈烧排骨！”
    周二水的甜言蜜语掺和着十斤蜜糖，让被抢白的程鸿渐莞尔一笑，他这样的伶牙俐齿倒像是他妈妈，当时恋爱时的那副娇憨模样，也是甜言蜜语从不短缺。
    他其实一直希望这样的日子，一屋三餐四季，与爱人。
    而现在，这样的氛围扑面而来，甚至于不仅与爱人，还有聪慧的幼子，让他至今都感觉有些不真实。
    吃完饭，周二水拉了拉程鸿渐的手，“你跟我来，我有话问你。”
    等周舟把碗筷放进洗碗机，一扭头就发现二水和程鸿渐不见了。她都心一惊，赶忙走出去，细想之下，才发觉自己走了误区，然后便听到了隐隐约约的说话声从周二水专用小书房传出来。
    周舟悄悄得靠近，便听见周二水的声音，“妈妈是女孩子，所以我作为家里唯一的男子汉一定要保护好他，你想好了？如果你做我爸爸，你就不能伤害我妈妈，要是让我妈妈哭！我就……我就……”一时找不到好的用词，周二水小手托着下巴想了想，有些苦恼。
    和他一样，坐在小板凳上的程鸿渐那舍得让自己儿子苦恼，他错过了他的出生，也错过了他的成长，今天第一眼见他，便有着难以言喻的熟悉感，初得知他的存在，心中便柔软得一塌糊涂，恨不得拿更多的爱把亏欠的光阴补上，他揉了揉二水的小脑袋，“便罚我不能再见你和你妈妈。”
    “这也行！”周二水歪了歪头，躲开了程鸿渐的手，“你一定要记住！还有不准摸我的头！你现在！还算不上我真正的爸爸！我爸爸一定不能和小潘爸爸一样会打人，也不能像小静爸爸一样外面还有一个家！你能行吗？”
    程鸿渐并没有因为周二水年纪小而敷衍他，他慎重得点了点头，“好的。我记住了。”
    周舟被程鸿渐这帮郑重的语气搞得哭笑不得，要是没头没尾听他这句话，旁人还以为与他对话的是个德高望重的前辈，说得是关于千万人性命的工程。
    周舟笑了笑，旋即又觉得暖心，程鸿渐的反应比她预想得好太多，她心中有底，抬手敲了敲门，便推门而进。
    周二水飞快得从小板凳上起身，冲着周舟张开小手。周舟抱起他，哄着他去午睡。
    等周二水睡着，周舟出来，程鸿渐站在厨房里收拾已经洗好的碗筷。男人身材高大，宽肩窄腰，站在厨房窗前的光亮中，让人神往。
    第39章 我们2
    周舟看着他的背影入神，程鸿渐却听到她的脚步声转过了身，程鸿渐擦干了手上的水，慢慢靠近周舟。
    “我没想到，我们……”
    周舟没有让程鸿渐把话说完，她从程鸿渐眼中感受到了蓬勃的爱意如同巨浪滔天，还有感激、悔意等等，都让周舟一眼便明白了他的意思。
    其实，不论是谁，大概也只会想着她周舟对程鸿渐爱意难拔，才年纪轻轻、孤身一人便生下孩子，独自抚养儿子长大，期间未再嫁人，逻辑上自然而然，便是她爱他之心，时间、世间皆难改。
    周舟不是好人，她自己对此也是心知肚明，当年她贪图美色，勾引程鸿渐陷入情爱之中，那时的做法的确心机叵测，失于自然，而她带着上辈子的记忆，宛若一个老师引诱涉世未深的学生，更是极其不道德的。
    现在她当了律师，时不时也是逢人说话，也算不上诚实，可她对所有人能巧舌如簧，对着程鸿渐，却不愿再骗他一分，纵然这样的诚实对程鸿渐而言，并不是甜蜜，只是血淋淋。
    她实话实说，“学长，当初我真不是为了你，那个时候我就想要孩子，我之所以一直没结婚，也不是因为你，是因为我本身就是不婚主义。今天邀你来，还有一件事希望你能帮忙，但你如果不愿帮忙，我完全理解。”
    实话有时候是真的不动听，程鸿渐只感觉这话像是两把尖刀，“咻咻”插进他的心脏，把他刚刚所有的惊喜和狂喜全都打破。
    他微垂下眼睑，遮下眼眸中的受伤。“你说，我一定帮。”
    周舟把那个谣言贴拿给他看，“我想在网上发一下你和二水的合照，一直以来大家都知道我是单亲妈妈，所以我只要让他们知道你是二水的爸爸就行了，至于其他我也并不想多做解释。”
    所谓的不愿多做解释，大致也就并不对外公布她和程鸿渐的关系，程鸿渐点头同意，只是点着手机屏幕中那个公众号说：“这爆料者应该是你们同行，你准备怎么处理？”
    周舟无所谓，“这个我师父拿手。既然你同意，等二水午睡醒了，我就简单拿手机给你们拍一下。”
    程鸿渐点了点头，所谓的正事聊完后，程鸿渐随手就拿起茶几上摆放着的二水的画册，作为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周二水同志，在画画方面显然就少了一点天赋，程鸿渐看得很勉强，才认出画的应该是一个小男孩牵着一个女孩。
    周舟在旁边解释道：“这个小男孩是他，这个画的很毕加索的女孩子他说是我，我是不大认同的。”之前陈苏芳来做客，周舟已经给她解释过了一遍，为了避免与程鸿渐多年不见的尴尬，周舟便捡起之前的二水画作讲解词，絮絮叨叨得缓缓说来。
    俩人一人看一人说，慢慢得把今年来周二水的画作都看完了。
    周舟听到房间中有声音，大概是周二水醒了，她急匆匆得跑进了房间。
    而程鸿渐合上画本，封面上写着周二水还算的上工整的名字。
    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那个名字，那个很简单的“二水”两字，二水，两个三点水？程鸿渐的思维在脑海中跑了个马，意识到二水小名可能取自自己的名字，便像是久旱又逢甘霖。
    周舟，哪有她自己嘴上说的那般淡漠无意，自己在她心中尚有一些份量。程鸿渐这般想，便看到了较为光明的未来。
    不过就是重新再追一次，当初，是她追的自己，这一次，便该是他来追她了。
    何况，他还是孩子的生父，名正言顺！
    程鸿渐的嘴角不禁勾出一抹浅笑，这比他原本设想的实在简单太多！没有别的男人，也不需要顾及可能的丈夫……
    这么想来。他本该早点出现在他们母子俩面前，而不是一直在过去中踯躅不前，害怕回国。
    想通这一切，等周舟牵着周二水出来时，便见程鸿渐笑得和煦宛若春风，他长得本就动静皆宜，冷着脸时看上去禁欲的美感，笑起来时便有些更加炽热的少年感，他的眼眸中像是跳动着光，像是纯净到让人动容。
    周舟下意识咽了口水，意识到这点，她在心中恨不得死命掐自己！又一次！又一次！美色误人啊！
    让周二水和程鸿渐排排坐好，周舟举起了手机。周二水刚刚睡醒，头顶上翘着一根小呆毛，有点可爱，正冲着程鸿渐的脸颊，程鸿渐忍不住笑着，抬手帮他压了压，理了理，周二水迷茫得抬着小脸看着程鸿渐，眨了眨眼睛。
    周舟是连拍，最后就挑了那张程鸿渐帮忙压头发的那张，照片中俩人刚好四目相对，窗外灼热的阳光透着窗户纱布进来，像是帮忙安了一个很大的虚化光圈。
    程鸿渐和周二水真的很像，只看照片便能明确俩人的身份。
    程鸿渐看那种照片入神，周舟加了他的微信把这父子俩的第一张合作发给程鸿渐，程鸿渐下载之后，就做了手机锁屏封面。
    他对周二水，父爱沉浸。
    这种父爱根本不需要沉淀，他对周舟的爱自然而然就发生了轻微的移情，有了那份对母亲的爱作为铺垫，对儿子的爱，便只会水到渠成。
    ……
    周舟把照片发给了赵泉，没发过去多久，就接到赵泉的电话。
    一接通就是破口大骂，火力集中的一顿炮弹，“什么意思？你和老刘这徒弟看对眼了？还是就是单纯来演一出戏？我刚刚问学校要了监控，你师母也在旁边，事实很清楚，根本不需要你做这种画蛇添足的事情！……”
    “师父，你听我解释……”
    “解释什么！有什么好解释的！年纪这么大了！还不懂吗？谎言只会越来越大，一个谎言需要千万个谎言来圆，不可能被掩盖和埋没。”
    周舟叹了口气，抬眼就看见程鸿渐手撑着下巴，在看周二水玩学习机。周二水有一个自己的学习机，遇见有趣的、不懂得就会缠着周舟，周舟养孩子养得几乎没有自己的时间，可此刻，她听着手机中师父的咄咄逼人，突然觉得有一丝轻松，有了程鸿渐，周二水就矜持得拿眼尾瞧他，竟然也忘记了来缠着周舟。
    突然，手机那边传来师母柔柔的声音，“赵泉，不对，这就是那个王八蛋！”
    师母一向温和有礼，这次的王八蛋却带了点咬牙切齿的味道，“你看看，你仔细看看，这眼睛、鼻子，多像！”
    且不论赵泉多么得震惊与崩溃，那个被老友看好的年轻弟子竟然就是他一直以来念念叨叨的狗男人！就听到周舟承认道：“是的，师父……你忘了吗，他和我是校友。”
    校友你个鬼！赵泉差点骂起脏话，却被师母拿过了手机，“周舟，他现在在你家吧，我和你师父现在过来，你可别被他骗了！再一次！”
    师母把最后三个字咬得极重，她没等赵泉反应过来，拉着赵泉就下楼开车。
    路上，师母还冷笑着：“这不是你朋友老刘的徒弟，就那种人品还被老刘当做宝贝，哼……对了，我把监控发给囡囡了，这照片我没发，囡囡那边已经和那个公众号的人去对接了，囡囡抛了狠话，那边才愿意删帖加发个道歉公告，你该告还得告，也能逼逼那个公众号让他识相点，把爆料者说出来。”
    师母一条一条，也是清清楚楚，并不比赵泉糊涂柔弱，赵泉眼睛亮亮亮，感慨了一句，“多少年了，多少年没见你讲那么多话了，没见你对一件事情那么上心了。你放心，我一定执行到位！”
    师母觑了他一眼，“别看我，看路！好好开车。”
    她心如箭，和二水合照的那个男人眉眼如画，她是真的怕周舟那个傻女孩，又被他拐骗，当年年纪轻轻就被骗着生了孩子，不是说二水不好，二水那么乖那么可爱。而是在师母眼中，她想起周舟养孩子的艰辛，真是替周舟着急！
    可别又因为那男人的甜言蜜语弄混了头脑，又被这皮囊欺骗，又跌个跟头！
    想到这里，师母又忍不住催了一句，“在安全情况下，再开快点！我这心中，七上八下的，就怕周舟这个傻丫头啊！我真怀疑他此时此刻找上门来，是想趁虚而入，以这次谣言来抢周二水！”
    路途漫漫，师母的脑洞越想越大！
    第40章 我们3
    师父和师母来的很快，下午太阳还未西斜，他们就按动了周舟家的门铃。
    周舟起身去开门，师父便如同炮仗一样冲了进来，环视一周，没有见到程鸿渐，皱起眉，“那个渣男呢？走了？”
    师母也紧跟在后，态度还是算温和，脸色却有些青，“也没看见二水，你让他带走二水了？”
    周舟点点头，“二水吵着要去商场，说是和小潘约好了要去喂鱼，你们又要过来，我只能留在这里等你们。”
    “糊涂！”赵泉直拍大腿。“做那么多年律师，你怎么还如此单纯！那些个离婚案件一方当事人带走孩子拒绝探视的，还不够多嘛？还不够让你有所警惕的嘛！哪个商场，我们现在就过去！”
    赵泉说的周舟早就想到了，她之所以让程鸿渐把周二水带出去，就是不想让程鸿渐正面迎战师父师母，她欠程鸿渐的本就不算少，怎么能再让他来接受这些子的事情和压力。
    她笑了笑，态度上谦逊，拉着师母坐下，“我让家政阿姨跟着一起去了，阿姨那里我也交代过了，你们放心好了。”
    在师父师母来之前，周舟还接到了陈苏芳特意打来关心的电话，那本来发布在公众号上的造谣贴已被人搬到了别的地方，倒像是有人在特意广泛传播，希望引起更大的反响，陈苏芳知道这件事后，就直接让张城手下的宣发帮忙，做好舆论的控屏工作。
    周舟把师父发给她的监控视频、程鸿渐与周二水的合影交给陈苏芳，陈苏芳就像是一个战士得到了子弹，笑嘻嘻地说：“看我不弄死他们！”
    大恩不言谢，周舟和陈苏芳之间早就过了假的客套，陈苏芳急着去大展身手，匆匆忙忙就挂了电话。
    没过一分钟，她才反应过来，又打了电话过来。“小甜甜！他回来了啊？”
    回来……
    周舟的口中轻轻念了一遍，“回来”二字像是一个美味的糕点在她的味蕾上炸裂，一股浓郁的奶香便扑面而来，倒是让人心生愉悦。“对，他回来了，我们相遇了。”
    “那你确定好了？不都说覆水难收、破镜难圆嘛？”
    周舟愣了愣，她斟酌着回答，“从血缘上，他本就有知道二水的权利，可从婚姻法上，他是二水父亲的事实并不等同他是我丈夫。”
    陈苏芳被这话绕了进去，她本就长得好看，美人疑惑地抓耳挠腮也是好看，她把周舟这句话重复地念叨了一遍，“他是二水宝贝的父亲，但并不等同他是你的丈夫。哦！我大致明白了。”
    这本就涉及个人的选择隐私，陈苏芳也不愿抓着这个深究，她挂了电话，又念了两遍那句话，最后无奈得摇了摇头，她信周舟个鬼！都是口是心非的女人！周舟便是把口是心非这四个字融合到了极致。
    陈苏芳撇撇嘴，她才不相信周舟能把两者分得那么清，既然周舟已经打开了家门，让程鸿渐踏入她的领域，沦陷便是迟早的事情。陈苏芳又忍不住看了眼照片，多年未见，程鸿渐虽然黑了点，却是越发英俊了，马上就要成为张太太的陈苏芳亲眼见过的男明星也是数不胜数，可程鸿渐这张脸却也是丝毫不输。
    照片中，他的眉眼温柔地像是在发光，看着周二水，摸头发的动作亲昵而和缓。
    美色惑人，俊朗在前，周舟不过是口是心非。陈苏芳无奈地摇头叹了一句。
    ……
    等周舟一面解释她和程鸿渐的往事，一面各给师父和师母上一杯清茶，二老的态度倒是有所缓和。
    听到程鸿渐出国，周舟怀孕，师母不赞同的皱起眉，“当时你应该就让他知道，而不是这么胆大妄为的自己生下来。”